1969年7月5日,中国自主研发的第一型高空高速歼击机——“歼-8”,首飞成功。顾诵芬松了一口气,前一晚,他做了很多噩梦,担心飞机会摔下来。顾诵芬没办法不担心。“歼-8”的研发经历了太多的艰难。
研发中国自己的新型歼击机——顾诵芬第一次正式提出这个想法,是在1963年7月的一次技术报告会上。此前,沈阳飞机设计研究所已经对米格-21进行了近3年“技术摸透”。顾诵芬认为,摸透只是初步阶段,我国最终还是要设计出自己的飞机。为此,他在会上提交了一份设计报告。
1年后,经过进一步准备,国防部第六研究院第一设计研究所提出,“现在应该把重点转移到自行设计上去了”。1965年1月,黄志千被任命为歼-8飞机总设计师,顾诵芬担任副总师之一。
不幸的是,4个月后,黄志千在赴西欧考察途中遭遇空难。新机研制工作由叶正大领导,以王南寿为负责人的总设计师办公室,成员包括蒋成英、顾诵芬等。接下来的几年里,顾诵芬主持解决了歼-8纵向稳定性、横侧向稳定性等技术问题,为其首飞成功作出了贡献。
但对顾诵芬等人来说,首飞成功只是一个开端。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飞机在向大速度飞时出现了抖振问题。飞行员对顾诵芬说,就像坐在一辆破公交车行驶在并不平坦的马路上,颠得太厉害。
为了找出问题所在,顾诵芬带领团队想了各种办法,从机尾罩的设计到内外流的协调,再到方向舵上安装阻尼器,一步一步去排振,逐渐提高飞机的速度。然而,直到1978年,飞机的抖振问题仍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顾诵芬判断飞机尾部存在着气流分离现象,却苦于没有好的录像机和照相机,而无法证实这一判断。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土办法”,在机尾罩周围贴上毛线,人坐在另一架飞机上观察,哪些地方的毛线是震动的,这样就可以看出哪里存在气流分离问题,而顾诵芬本人就是那个观察者。为了观察清楚毛线条的扰动,两机的距离和间隔都在5米左右。这样的飞行对飞行员和顾诵芬来说是一种冒险,更何况顾诵芬从未接受过飞行训练。但他还是承受着巨大的身体负荷,连续3次上天观察,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试飞当天,他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出门了。家里人以为他只是日常上班,没想到他会瞒着他们登上试飞员鹿鸣东驾驶的歼教-6飞机。由于姐夫黄志千逝于空难,他们家有一个约定:不再乘坐飞机。但从提出办法那时起,顾诵芬就没有再考虑这个问题。“心里想着的是国家,并不是想着自己怎么样。”顾诵芬说。
1979年年底,歼-8终于正式定型了。歼-8的横空出世标志着中国拥有了完全国产的高空高速歼击机。第二年,顾诵芬成为航空工业第一位由国家任命的型号总设计师,承担歼-8Ⅱ的研发工作。歼-8Ⅱ被评价为“我国空军装备的歼击机中最高档的机种,对改善空军装备、增强国防力量,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而整个歼-8系列飞机共衍生16种型号和技术验证机,装备部队350余架,一直是我军20世纪的主战装备。
1986年,顾诵芬离开他工作了30年的沈阳飞机设计研究所,调到北京的航空工业科技委工作,他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为航空装备的体系建设、重点型号的未来发展,以及国防事业的宏观布局建言献策上。
从大飞机专项到第四代战机技术的革新,再到最新前沿技术探索,顾诵芬一直关注着中国航空工业的发展,希望尽可能给年轻人一点帮助。“有顾总在场,我们就踏实了。”不少年轻飞机设计师这么说。
20__年,顾诵芬被确诊患有直肠癌。虽然后来接受了手术,但他至今仍处在癌症的康复期。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按时出现在办公室里。从家到办公室,距离约500米。这段路程,常人走起来用不了10分钟,顾诵芬却需要花上至少3倍时间才能走到。但他从未想过要停下来。“了解航空进展就是我的晚年之乐,”顾诵芬认真地说,“希望我们的航空工业能够真正发展起来,成为世界先进国家之一。”
获颁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之前,顾诵芬不小心摔了一跤,当被问到康复后最想要做什么时,他缓缓说道:“还是搞飞机设计。”
“还是搞飞机设计”,说这句话时,这位已过鲐背之年的老人,眼中隐隐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