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腊月,老人们就开始提醒孩子们,快要过年了,不许再说脏话、粗话,一切不吉利的字眼一律都是禁忌。
过了农历二十就算进入年关了,乡亲邻里见面就会问:过年杀猪吗?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晚饭要烙火烧,据说是灶王爷的生日。年集开始一天比一天热闹,卖春联的一直摆到马路上,卖鞭炮的不停地燃放各种炮仗,互相比试着看谁的更响。
亲戚邻居再见面问的是:年货办得怎样了?过年忙的是妇女,忙过浆洗缝被、打米磨面之后,腊月二十五就开始在厨房里忙了:发面蒸馒头是最大的工程。从一点点酵面开始,反复添加生面粉,反复发酵,直到盛满两三个面盆。
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面盆要放在烧了温水的大锅里,面团才发得蜂窝一样蓬松,哪怕盖子上压着大石头,第二天早上也会被高高的顶起。蒸馍要蒸得够吃到元宵节的,要连续忙上两三个昼夜。
冬天的夜晚,炉膛里烧着旺火,孩子们围在灶前,听大人们说着陈年旧事,直到在柴堆里睡熟。我家因为来拜年的亲戚多,一般都要蒸上十几二十锅。
馒头的形状和平常的不同,一律是圆形的包了陷的,或眉豆,或大枣或红薯,热腾腾刚出笼的馒头散发着清香,用手轻轻按下去,很快又恢复饱满白胖的形状,一层层揭开,越嚼越香甜。生活困难的日子,这白面馒头只有过年才能吃上。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就开始准备饺子陷、过油、煮肉了。生活好了之后每年都要杀一头自家养的猪,大部分拿去集市一会儿工夫就卖完了,留下些好肉以及猪头、猪腿和杂碎,可以做成各种美味的菜肴。
鸡、鸭、鱼一律都用油炸了,有时再炸些红薯片、萝卜丝等,一忙就是一整天。家乡没有生炒肉的习惯,所有过年的肉都要大锅煮熟了存放着,用的时候只要切一切稍稍加工就成了。
饺子陷则一定是用生肉做的,那时没有绞肉机,左邻右舍传来啪啪啪剁饺子陷的声音,那是乡下过年最动听的音乐。除夕就是我们要过的年,早饭之后家家帖上鲜艳的春联,喜庆的气氛即刻扑面而来。
午饭就是最丰盛的团圆饭,准备八到十个菜,一家老小围在一起,再热上一壶小酒,不会喝的也喝上一盅,辣得脸通红。除夕整个下午家家户户都包饺子,在那些平常吃不到肉的日子里,过年的饺子无疑就是最奢侈的享受。
从除夕到初一,一日三餐开饭前都要放上一挂鞭炮,有时自家还没做好饭,就听到别处鞭炮响,我们都会说一声:谁家开饭这么早!等到鞭炮齐鸣,那声音营造的景象实在壮观。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拿出只有过年才吃的点心、水果、花生、瓜子等各种小吃,开始了除夕夜的守岁,老人们叫做熬棉袄:只要熬到天亮,就能得到一件斩新的大棉袄。
我小时候曾陪着大人们熬,木材烧起的炉火考得脸发烫,每次不到午夜就睡着了,梦里真的看到漆黑的夜里亮起一道金光,南天门大开,老天爷笑眯眯地给我扔下一件大棉袄。家乡的规矩是从初一开始,忙了一年的人们要停止一切劳作,整个正月不扫地不动剪刀,一日三餐都有现成的馒头、饺子和各种熟食,只需要简单加工就很快弄出一桌饭菜来。
大人们省出时间串门、聊天、娱乐。初二开始,路上到处可见拜年的“大军”,或拎或挑,其实拜年的礼物也不过是一家一包红砂糖和甜果子,都用草纸包得棱角鲜明,顶端蒙着印了金色图岸的油亮红纸。
你家送我家,我家送他家,如此周转下去,可以一直送到二月二。现在回想起来,偶尔因为包装破了不得不打开自己吃掉的甜面点,味道是那么好,没有色素,没有香精,没有。
如今,点心的礼盒越来越精美,而味道却越来越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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