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理想回家
临近期末,嘴里最常蹦出的两个字自然非“考试”莫属。当然“回家”也已经在“考试”的背后探头探脑,如排队等候的人,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已经有人开始谈论带什么东西回家,挑选一串漂亮的玛瑙送给妈妈,预备一瓶精装的山沟酒送给爸爸。还有舅舅,还有表弟,还有七大姑八大姨。
“那么,你自己呢?”好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又像是别人在问我。
“带我回家吧。”低头一看,校园的小道上散落着无数零零碎碎的闪闪烁烁的东西,像破碎的玻璃。它们自称为理想。“你们是谁的理想,哪些又是我的理想呢?”我问。
刚来大学时,它们的主人是满载理想而来的,年轻无畏的眼光跳跃过这四年的间隔直接跨进对未来的憧憬中,可是脚步在这四年的粘缠下,背包里鼓鼓的理想后知后觉地像沙子一样洒落在这条校园小径的角角落落。一张张好奇与激情的面孔,渐渐被腻烦与颓唐侵略占领;一双双寻求与活力的眼睛,被怠倦与懒慵感染破坏。仿佛一颗颗有棱有角的石头,在时间如流水的冲刷下,变成平凡无奇形状统一的卵石,变得圆滑世故。一些人忘记了当初的背包,一些人习惯了理想的遗失。
我要将这些散落的曾经属于我的理想重新拾起,带回家去,就像当初带到这里来。我弯下腰,一点点将它们拣起,锋利的边角划伤了手指,有迟钝的疼痛。站在一旁的焦皮问,如果不在意它们的遗落,又何必在乎它们遗落在哪里呢?
我要将它们带回家去,和它们一起去看看当初装上它们背起行囊启程的地方。
我要将它们带回家去,不是为了消逝的祭奠而是为了再现的希望。
我要将它们带回家去,从阜新出发,绕道北京,经过大半个中国回到岳阳,看北方黄色的震撼,看南方绿色的温柔,听列车的高唱,听汽车的低吟,感受旅途的颠簸与到家的舒适,一如当初背着它们到来时情景的倒带。
虽然理想的遗落有很多原因,目前的不中意,未来的不乐观,但都不能成为借口,就如迷失道路不能成为丢弃指南针的理由。
理想有玻璃的属性,透明而易碎。你的眼可以透过它看见美好的前景,你的手伸过去却碰到看不见的阻阂。
“你们是谁的理想,哪些又是我的理想呢?”
“我们不知道我们属于谁,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但原来的主人一定知道哪个是他的理想,所以他可以重新拿回属于他的。”在太阳逃出云朵的刹那,它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可是许多路过的行人视若无睹。我想其中不乏他们的理想,现在竟然陌生到这种地步。也许我拾起的理想对它曾经的主人也有了一定的陌生感吧。我要将它们带回家去,像领着失忆的朋友,去熟悉的地方寻找我们的从前。
回家后,我会和它们一起打开微卷的日记本。我曾在白天的阳光下在夜晚的灯光下,描绘过它们的眼眶,鼻梁。我曾一边想像着古老童话里的神笔马良,一边盼望着它们立刻从日记本的纸张上跳出来,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它们可以对照日记本描绘的图像,看看眼睛鼻子有没有变化。我和它们会来到屋前的那棵老杉树下,跟它们一起回忆我以前站在这里说过的一些话,一起回忆它们的鲜明回忆我的激情。说过的话不应该像电影票一样过期作废。家里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用过的书桌里,留念的照片里,同学录的留言里,睡觉的被窝里。
将它们带回家,对照过去看看现在,如同站在镜子前,对照原来的我看看现在的我。看看曾经的拥有,看看现在的失去。有的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比如时间;有的遗落了却还可以重新捡起,比如理想。
我将业已破碎的理想带回家去,再把崭新的旧理想带回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