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蜷缩在冰冷的床角,沉睡着。当我发现你时,早已布满灰尘。轻手捧场,已是霉迹斑斑、破破烂烂。
曾经用线牵着你的手,奔跑在辽阔的草原上。那时午后的天空像洋妞的双眸,蓝得澄澈,蓝得深邃,蓝得让一群群雏鸟也按捺不住试飞的欲望。空中挂着几丝白云,就着微风的力量,轻盈踱步。那头的淙淙流水哼着小曲儿,与石头上的苔藓和岸边的无名草讲述草原的故事。 我握紧手中的线轴,奋力奔跑,用线牵着你飞翔,你驾着和风一跃而起。起初你的身体有些颠簸,不久你便掌握了平衡,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仰望你在空中欢愉地展翅翱翔,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你的模样显得格外清晰,我多想插上一双翅膀和你一起飞翔。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我继续奔跑,同时将手中的线越放越长。看着你越飞越高,我会感到屏营不安,仿佛你即将挣脱连接你我的丝线远走高飞,留我一人在原地彳亍,彷徨失落。我还畏惧某一刻飞来一只横祸,啄破你的花衣裳。于是每每让你高飞,便又惶恐地收短丝线,让你在低处翩跹。看见你离我不远,我会比较有安全感。和你在一起,我愿承受未完成作业被罚站的痛苦,所以,与你一起游玩,成了我早早放学最乐意的消遣。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我不知那片草原上的青草黄了多少遍,又绿了多少回,只知道我已无暇给予太多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每当那片草原又换上新衣,我肩上的压力只增不减。面对各种激烈的竞争,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经常与你玩耍,不时还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小孩儿了。我只能忍痛将你一人遗留在冰冷的床角,从此过着没有你的生活,这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敏感的你也许会发现,每朝公鸡尚未引吭高歌,我已出门;每晚夜深人静,窗外的街道只剩几盏昏黄的路灯,慵懒地打盹儿,唯有几只飞蛾才与它们打发寂寥的黑夜,我方入睡。你独自面对没有阳光和蓝天,也没有青草和微风的日子,躺在无人问津、黑黢黢的床角,你的寂寞和空虚唯有我能读懂,然而请原谅我无可奈何的选择。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儿时的你我,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挚友,而如今似乎做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和我每夜只有一床垫之隔,呼吸着房间中同样的空气,可我们却少了最基本的寒暄。
岁月已不早,你我已长大,破破烂烂的你像路边老了春心的杨柳,再也舞不动了。你的童年从那冰冷的床角悄无声息地溜走,而我的童年被桌上与日俱增的书所埋葬。 现在的你依旧躺在那冰冷的床角,安详地,不动不移。 那片草原,已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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